對集體騎行一禁了之,莫如來一場當代版“潘曉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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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相關院校一紙禁令,大學生集體騎行被按下暫停鍵,漸次歸於平靜。
然而,對於這一現象的思考不應就此落幕。這些大學生到底在幹什麼、想什麼,社會該有怎樣的回應性姿態?
輿論場上的聲音見仁見智。各種看法都可以探討,但我唯獨堅決不同意“喫飽撐的”這種簡單粗暴論斷。
如果用一句最簡潔的話來解釋這一現象,我概述爲:在無意義的人生中尋找意義。
他們以夜騎這種青春的、富有個性的、無羈絆的方式,爲羣體性的無意識壓抑找到一種宣泄。
一個無法迴避的現實是,當前各種矛盾疊加交織,青年問題變得十分突出。
多年來積累下來的就業、升學、住房、婚姻等人生基本問題,像幽靈一般糾纏着一代年輕人。這代人內心都在艱難爬坡。
多樣化的焦慮滲透青年的日常生活,構成了複雜的多元表徵。焦慮現象成爲當代青年對未來發展迷惘的的整體性情感症候。
他們在急劇市場化所形成的階層分化中,產生極大的不確定感和失落感、無意義感。
個體面對這種結構的強力又表現得無能爲力,只能在世俗化生存的擠壓中日益萎縮。他們的境遇,恰恰是中國社會轉型中一個摺疊的面相。
受限於歷史文化和現實環境,“無意義人生”的話語無法得到廣泛的宣示,而是通過“隱蔽地說出”和“集體無意識行動”的組合方式來予以現實。
自發性、無組織性的集體騎行,不過是青年羣體在面對理想與現實鴻溝時的另類感性表達。
我們的主流權威媒體,在高分貝講述青年人養豬、送快遞、賣煎餅、補褲襠年賺百萬的勵志故事之餘,可曾以顯著性的議程設置,讓青年敞開心扉,敢於公開表達自己的真實思想?將他們對現實無奈的訴說作爲一個公共議題展開?
相信很多人還記得四十多年前,那場關於現實、理想和人生的大討論——“潘曉討論”。
那時候,潘曉無比困惑地說,“時代在前進,可我觸不到它有力的臂膀;也有人說,世上有一種寬廣、偉大的事業,可我不知道它在哪裏”。
青年潘曉發出一代人的精神呼號:“人生的路呵,怎麼越走越窄……”
如今當我們再次回望和審視“潘曉之惑”時會發現,它所表徵的時代雖早已遠去,但其所引發的思考以及所涉及的一些根本性的人生價值等問題,到今天仍然困擾着包括高校大學生在內的廣大青年。
或許當今青年人所面臨的現實,比潘曉那個年代更加嚴刻。“潘曉之問”同樣具有現實意義。
需要指出的是,當年全社會對“潘曉之問”給予了充分理解和寬容。
胡喬木公開表示說,“青年都想在一個適當的氣氛中把自己的心掏出來,講講自己的經歷、苦悶、失望和希望,尋求問題的答案。青年們講講自己的苦悶和失望沒有什麼不好”。
他還說,“我們通常就沒有權利叫他們非按着快樂的調子唱歌不可。他們嘆息了,或者發些錯誤的牢騷,我們不應該惱怒,也不應該置之不理,而應該弄清楚他們這樣做的原因,並且認真地幫助他們找到希望所在” 。
當年《中國青年》刊登《潘曉同志來信》說:“是你們,一反以往社會上那些‘君主’‘神父’‘長官’們慣於板起的教訓人的面孔,帶着朋友、姐妹、兄長的熱忱向我這將被淹沒在塵埃之下的無名角落走來”。
圍繞那一代青年的失落和困惑展開的“潘曉討論”,讓個人性的青年話語登上了歷史舞臺,被稱爲“一代人的精神初戀”。
“潘曉問題’”大討論的作用,決不是潘曉及其共鳴者在討論中道出了什麼啓人心智的人生哲理,使年輕人的人生追求、價值取向從此有了正確的校準和參照。
它的作用在於:討論的組織者創設了一定的條件,使青年得以向社會傾訴自己人生的迷惘、困惑,說出了以往想說不能說的心裏話,說出了與主流社會話語、傳統話語不同的觀點,發出了不同的聲音,打開了青年價值觀念、價值取向全方位的深刻嬗變的閘門。
我並非認爲,集體騎行是被焦慮迷惘裹挾的年輕人應該效仿的行爲方式和策略。
想說的是,我們所處的時代,能否建設性地面對一個緊迫議題:以一種既懷抱廣闊又體貼幽微的柔韌之思,包括對各種強持、自許的戒懼之心,去觀照精神和心靈沉鬱頓挫的年輕人,以接通他們的苦惱與歡欣,儘可能滿足他們身心的安頓感和生命的意義感?
從這個意義上說,對集體騎行一禁了之,莫如來一場當代版“潘曉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