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父母成爲國家的敵人,未成年的孩子們成爲了“最脆弱的迫害對象”

獨立媒體 WOMEN 我們 日前發表報道《軟肋》,揭示了中國政府利用子女作爲打壓維權行動者的工具,剝奪他們子女的基本權利,導致這些孩子失去正常的教育權利和生活環境,給他們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展現了中國政府對異議者及其家屬採取的殘酷鎮壓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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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媒體 WOMEN我們 日前發表報道《軟肋》,揭示了中國政府利用子女作爲打壓維權行動者的工具,剝奪他們子女的基本權利,導致這些孩子失去正常的教育權利和生活環境,給他們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展現了中國政府對異議者及其家屬採取的殘酷鎮壓手段。

這篇報道中提及的案例包括:

疫苗安全倡導者何方美的孩子:何方美2020年10月因爲在河南輝縣政府門口潑墨被帶走,她的大兒子(今年10歲)被政府安排寄養在了當地一個陌生村民家裏,二女兒(今年7歲)跟隨她一起經歷了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最小的女兒(今年3歲)是“指監”期間出生的。兩個女兒自從2020年10月起就被“安置”在當地的精神病院,此後再沒和外界的正常世界接觸過。

人權活動人士葉海燕的女兒藍雅欣:葉海燕爲他人維權卻連累自己女兒被迫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兩人被迫從廣西搬到廣東,再到北京,期間不斷被逼遷。

從廣西博白被趕走,去到廣東一個小鎮,再次遭到了斷水斷電式的逼遷和驅趕。13歲的藍雅欣跟着媽媽被趕來趕去,住賓館被拒絕,行李被丟在高速公路上,母女兩依偎着拍了一張照,背景是荒郊野嶺和她們的全部家當。

那樣的時刻,藍雅欣還在圍着行李騎自行車。“我媽不會覺得‘都這個時候了你這個小孩怎麼還在這裏玩’,我也知道我幫不上什麼忙,我就當一個不哭不鬧聽指揮的小孩就好啦。我能感受到當時情況很嚴重,但媽媽一直在想辦法解決,我就沒有太擔心。”

維權律師王宇的兒子包卓軒:

包卓軒在父母被捕後被軟禁。他在試圖偷渡時被捕,經歷了虐待和恐嚇,心理受創嚴重。文章還講述了他如何在學校被監視、被同學孤立。

“警察抓我的時候,我正和唐志順在外面喫早飯。我們在露天的早餐鋪外邊,突然就圍上來一羣人。我記得大多數是便衣。他們說聽話,跟我們走。然後把我放到了一輛車上,給我帶上了頭套,手銬和腳銬。

當時我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他們把我關到了一個屋子裏,說要給我做筆錄。我一開始什麼都不說。他們說,‘你要是不說的話,這裏可是緬甸,不是中國,我們一槍在這裏把你打死扔野外也沒有人知道’。我就開始說了,我叫什麼姓什麼,家裏人有哪些。

他們問了我很多奇奇怪怪的問題。他們問我誰指使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誰指使我的。他們問我跟唐志順和幸清賢是什麼 關係,我說他們是我爸媽的朋友。他們問我爸媽是做什麼的。

最後,他們讓我在筆錄上簽字的時候,只給我筆錄的最後一頁,不給我看前面幾頁。我說你要給我看一下前幾頁,你要是不給我看前面幾頁我就不簽字。我就那樣說了一下,我後邊的人就抄起一個棍子,狠狠地打我後背。我直接趴地上了。

他跟我說,你現在不聽話,這次打你後背,下次不聽話就打你腦袋,打你腦袋出什麼事我們就不負責了。我說,‘我籤我籤’,我全簽了。讓我籤什麼我就籤什麼。他也不允許我看什麼,只允許我看到最後需要簽字的那一頁。還有他折角讓我按手印的地方能看到。”

從緬甸被抓回來之後,包卓軒受到了警察的嚴密監視。

警察在他的班上裝上了攝像頭,“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攝像頭是爲了監視我裝的”。包卓軒當時被寄養在小姨家生活,警察切斷了小姨家的Wi-Fi,住進了小姨家對面的房子裏。房子大門口安了感應器,他一出門,哪怕是去買支筆,警察都會問。

那些警察輪流倒班,有些很和善,會在監視他上學的路上跟他聊天。有些警察很兇,他跟其中一個警察吵過架,“他竟然拿警車接送我上學”,他不知道當時有沒有別的選擇,“我心裏很不舒服,我去給他提意見,結果他把我罵了一頓。”

……

那一則電視認罪的視頻讓包卓軒的信息在全國範圍內被曝光。在他當時上學的學校,連學生都知道這件事。他班上的同學倒是沒有反應,他猜測是班主任提前交代過,但出了教室,就會有別班的同學對他喊:“這不是偷渡那小子嗎?”

維權律師王全璋和妻子李文足的兒子泉泉:

由於受到父親案件的牽連,泉泉在找學校方面一直很困難,從2017年至今,從來沒有上過一整年完整的學。

從2015年開始,泉泉一直跟在李文足身邊,陪着媽媽跑法院、跑看守所、跑行政機關。李文足在日記裏寫:“709案發時,兒子2歲半,我帶着她到處尋找王全璋,那時候他不懂得害怕,就知道爸爸去打怪獸了”。但如今小孩長到了十歲,開始對一切都有認知,會在警察騷擾過後的第二天問:“媽媽,今天晚上警察還來嗎?”李文足預料到會有更可怕的場面,她曾經將孩子送回武漢老家一段時間,自己和王全璋在北京昌平面對斷水斷電逼遷。

這一切也在泉泉的生命裏留下許許多多的後遺症,比如他不喜歡國旗,看見國旗甚至會有應激反應。大人們沒有辦法完全知道他對這一切到底理解多少,但能猜到的是,“在他的生命裏,所有國旗飄蕩的地方,帶給他的,都是非常糟糕的體驗和記憶”,小土說。

維權律師李和平和妻子王峭嶺的女兒李佳美和李澤遠:

2023年3月份開始,佳美出門會有人跟蹤她,無論是上學、逛公園還是陪媽媽買菜。她不能再找自己的朋友玩。

她還在那所家庭學校裏,但上課的方式變成了網課,因爲住得離學校太遠了。李和平曾經嘗試在學校附近租房,但剛約好中介去看房,警察就來了,租房的事情隨之被攪和。

這樣的日子,佳美從5歲一直過到14歲。進入青春期的女生開始懂得很多事情,她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但現實沒有留給她任何出路,理所當然地,她擔心爸爸媽媽的安危。王峭嶺觀察到,她不再像小時候那麼活潑,情緒低落,總是流眼淚,很長一段時間裏,每天只喝一小碗粥。和老師商量過後,她決定讓佳美先休學,休學那天,剛好是兒童節。

……

李和平被抓的那一年,兒子剛上高中,之後每逢家長會,都正好趕上案件開庭。王峭嶺忽略了兒子在高中時期許多重要的事,比如需要錢報考語言考試的時候、申請海外學校的時候。後來,他在辦理護照的時候受到限制,出國留學的路被堵死。再後來,連國內上學的路都放棄了,“就是因爲知道一路上都有太多阻礙”。

李澤遠從15歲開始,三次嘗試辦理護照,都是以“可能存在危害國家安全”的原因被拒絕。他的妹妹李佳美,從五歲時就被這個原因拒絕辦理護照。拿到護照的時候,他說,七年多來頭一次在出入境窗口對着警察說的是:謝謝。

維權律師常瑋平和妻子陳紫娟的兒子兔兔:

當時才6歲的兔兔目睹了警察抄家的過程。在陳紫娟拍視頻、寫控告信、給在獄中的常瑋平慶祝生日,兔兔幾乎都陪在旁邊。但過早的參與其中,對於一個小孩來講,也會有難以承受的一面。

兔兔從小在家庭裏接受到的教育,和他在學校裏受到的教育,產生了很大的張力,“有一段時間他媽媽在外面跑,就老收到兔兔在學校裏打架的消息”。兔兔在學校和同學打架,和老師吵架,具體的細節小土已經不能確定,TA感受到的是,兔兔那時候非常暴躁,會用一種很直接的方式去跟人發生衝突,“小孩可能內化了暴力。因爲他的困境不是學校教育可以幫助和理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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