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是一個逆子

爲什麼國足那麼爛,還總有人看?答案其實也很簡單,因爲足球是世界運動。是世界運動,所以總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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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人在問一個問題:

爲什麼國足那麼爛,還總有人看?

答案其實也很簡單,因爲足球是世界運動。

是世界運動,所以總有人看。

相比之下,有不少運動,咱們明明成績很好,一到奧運會貌似熱度也很高,但平時根本無人問津。

大家都不看,只有到奧運會時扎堆看一下。

這其實壓根不是看運動本身,你只是想看中國人揍外國人。

對於足球,一切的一切都要先從“世界運動”這四個字上理解。

既然是世界運動,你玩這個東西就必須講世界的語言,不能講方言。

作者張三丰說得有趣,語言分兩種,一種是“世界語言”,一種是“方言”。

相比之下,武術就不是世界運動,所以咱不用非講世界語言。

發現沒,如果我們的武術大師打輸了,很多人往往會說:

“上臺的人根本不代表我們最高水平,高手都在山裏。”

“功夫是殺人技,我們打不過,因爲不允許殺人。”

“我們被迫用國外的規則,不公平,爲什麼不能撩陰踢襠。”

“爲什麼要戴拳套,影響了我們點穴……”

“偷襲,去騙,打我老人家……”

這些就是方言。因爲它不是世界運動,所以即便輸了,我們也可以不講世界語言。

但足球不行。足球踢輸了,有幾個球迷會說:武磊、張玉寧這些人不代表中國最高水平,深山裏的老頭踢得更好?

足球是殺人技,王大雷不能殺人所以喫虧了?

我們用外國的足球規則,不公平,應該用中國規則,踢進去算輸?

這種聲音很少對吧,就算有,也成不了氣候,腦子正常的都不會信。不但不信,多半還要笑他二百五。

還是那句話,因爲足球是世界語言。

麻煩就麻煩在這兒。如果可以只講方言,我們早就贏麻了。

理解了這一點,就可以聊下一點了:

爲什麼足球總是搞不好?

不但搞不好,二十一世紀以來,足球人口還越搞越少,環境越搞越差?

球迷說了很多理由:假賭黑,球員意志品質差,海蔘喫多了……等等。

這些其實都不是根本理由,都只是表面上的。

就說假賭黑、貪腐吧。

假如以前足協不是貪官來搞足球,換了清官來搞,哪怕你換包公來搞,足球就能搞上去?你有信心麼。

“足球爲什麼搞不好”這個問題,你不能只從表面上淺層次來理解。

必須從甲方的根本的工作方式上來理解。

什麼是甲方?不但足協算甲方,各個地方、城市、部門也算甲方。

甲方做事,根本的思路是什麼?

概括地講,一句話:最高效地分配和利用資源。

記住關鍵就是兩個字:高效。

什麼叫高效?

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最重要的KPI。這才叫高效。除此之外,都叫低效。

這樣你就能理解足球的問題了。

打個比方,《紅樓夢》裏,寧國府和榮國府中間有塊地,請問這塊地應該用來做什麼?

答案肯定是蓋大觀園。

因爲元春姐姐要來省親對不。

蓋大觀園,就叫高效。哪怕銀子花得淌成海水,哪怕元春只是來看一眼就走,也是高效。

但假如用來給茗煙、甚至板兒踢足球呢?

想瞎了心了對吧,誰敢搞這個,還不被珍大爺捶死。

因爲這就叫低效。非但是低效,簡直是負效,把大家的心都跑野了。

金庸捐個圖書館,爲什麼之前要拆,因爲放在那裏顯得很低效。

甲方的工作思維裏,所有的資源,都必須按照最高效——次高效——較高效的方式來使用分配。

資源,那恰恰是非常稀缺的。

而足球,偏偏是一個超級低效、不產出KPI,卻又大量佔用資源的東西,很奢侈。

就跟你八十平米的房間裏愣要放臺跑步機差不多。

有人不服氣說足球怎麼不產出KPI了?三大球難道不需要搞好嗎?這是下文。

此處說的足球,是指你家娃能踢的足球,它是極低效的,壓根不出產KPI。

當然只能靠邊站啊!

對比別的運動,比如高爾夫可以賣房子。

所以前些年不但不需要鼓勵,反而要叫停、剎車,否則地方老偷偷想搞高爾夫。

可是搞野球場,搞設施,讓孩子踢球,能賣啥?能拉動啥?

“球場好房,半夜玻璃碎裂聲,尊享驚喜生活?”

何等低效啊!

具體什麼樣的運動,才能讓你家的娃玩一玩、搞一搞?說白了,就是甲方手指縫裏漏出來的。

要麼是人家顧不到,要麼是人家看不上,要麼是可以捎帶手搞一搞、不佔資源的。那可以。

比如乒乓球檯,簡單,稍微有點良心的開發商都能給你放兩張。

比如羽毛球,搞搞也不算難。

這些,都算是手指縫裏能漏出來的。

可是人人踢足球?開玩笑麼!

資源要用在刀刃上,要用在KPI上!

爲啥八零後的人老感覺小時候踢了很多球,非常快樂?

原因之一就是甲方那時還顧不上唄,還沒有把資源都抓起來,手指縫裏漏出來的還多,茗煙、板兒就還有地方胡鬧一下。

等到大觀園、中觀園、小觀園成了KPI,你還想踢球?

要鍛鍊,跳臺階去吧你。

肯定有人說,不對,體育也是KPI裏的一項,難道會不想搞好?

那好,現在有請前甲方代表——苟仲文局長出場。

苟局長要搞體育,請問他會怎麼分配手上的資源?

還是之前那句話,“用最高效的方式來分配”。記住,高效是關鍵。

比如他本人講的:金牌,金牌,金牌!

“項目中心是爲金牌而生。”

“項目中心不拿金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總局不拿金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拿金牌是總局的工作職責,是生命線。”

說得很實在,人家關心的是金牌,壓根沒有你家孩子怎麼踢球的問題。

爲了拿金牌,可以臨時突擊攀巖、衝浪、滑板、小輪車。

試問國內有幾個人玩衝浪的?你家孩子玩過沖浪嗎?

不管,可以“跨界選才”,練跳高的就不可以改衝浪嗎?

同樣的道理,學武術的拉來突擊練滑雪,練跳遠的突擊改練鋼架雪車。

要打敗丁春秋,可不能從培養基礎練起,直接灌頂虛竹不就完了。

“跨界選才”選不出來,咱還可以歸化啊,一個谷愛凌不就都搞定了!

誰吭哧癟肚管你孩子踢球問題啊。那不高效啊。

你可能又說了,也不對啊,金牌很重要,但三大球也很重要啊。

甲方之一的足協難道不想搞好足球?

想啊,那怎麼搞呢?

還是那句話,再次出現——用最高效的方式分配資源。

國足的頭球不行?好,聯賽裏規定頭球進一個算倆。

要衝擊世界盃了,好,聯賽給國足讓路,直接取消升降級!

奧運會臨近了,需要年輕球員,好,規定聯賽每個隊必須上2名U20球員,否則3:0判負。

高效不高效?非常高效。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麼幹的。

有什麼問題?沒有啊。下級的隊給上級讓路;小賽事給大賽事讓路;整體服務於全局;人民次關心的事給人民最關心的事讓路。這有什麼錯,你就說有什麼錯。

別的事上這樣幹都沒錯,怎麼就放足球這就錯了?

這就又得說回足球這玩意的本質了。

有人說足球是“國運平衡器”。啥平衡器啊,足球不但不是平衡器,反而是反骨仔。

足球就是天生膈應人的。我們會什麼,足球就不來什麼。

我們最擅長什麼,教條。足球偏偏最不能教條。

我們最不擅長什麼,激發靈性,培養熱愛。足球偏偏需要靈性和熱愛。

別的可以灌頂灌出來,足球這玩意偏偏灌頂灌不出來。

足球不是歸化一兩個前鋒能解決的。

足球也不是單一的某個技術,是許多技術的綜合。

如果只比顛球,1993年茅榮榮早破了世界紀錄了,七小時顛球五萬次,牛不牛。

問題是不能只比顛球啊。

但凡足球可以圈一幫人苦練出來,咱們早贏麻了。

經常有人說,就應該讓一幫死刑犯上場,用槍頂着踢,進球就減刑,輸球就突突,肯定贏日本!

這是想多了。假如這樣贏得了,咱們不好說,有的國家死刑犯早上場了。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東西是可以高效地灌出來的。比如蓋大樓、修地鐵。

但有一些東西是灌不出來的,比如文學,藝術,音樂,電影。

需要空間、土壤、環境、時間。

足球屬於哪一類?更接近後一類。足球既是工業,也是藝術,是波粒二象性。

我們以前批評過一種打仗的方法,叫“短促突擊”。

結果足球搞下來都是短促突擊。

左一突,右一突,最後椎間盤突出。

真覺得未必非要搞足球。

足球要好,需要孩子都能方便地踢上球,有場地,有時間,有很多的好的基層教練,有很豐富的梯隊比賽,有一個健康的聯賽,而且甲方領導還不能瞎整活。

這太不高效了。光就最後一條,我不能瞎整我還當什麼足協領導啊。

之前推文說的,二十一世紀都過去四分之一了,如果你孩子還只能跳臺階、賭煙盒,連父輩小時候能踢的野球都踢不上了。

這國足是三比零還是七比零,真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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