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爲那個日本男孩感到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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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10歲,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中國人。我猜他的媽媽姓沈,所以他有一箇中國名字,可以被稱之爲“沈某”。
在距離學校200米的地方,他被人刺傷。兇手被抓捕,而這位男生送到醫院,最終沒能搶救回來。據說,他是在媽媽的陪同下去上學的,被刺的慘烈的場面,一定讓媽媽感受到錐心之痛。
她會痛哭,那哭聲一定是母語,中國話。
這個男生讓我想起2019年我在日本訪學的時候,曾經幫我很多的翻譯志願者。她在早稻田大學讀碩士,母親是北京人,父親是日本人。
她在北京長大,一口北京話。讀小學的時候,同學們被她的名字感到好奇,“你是日本人!”北京奧運會讓她感到自豪,但是這樣的好奇也讓她感到壓力。對何爲“自己的國家”,她產生了很深的困惑。
曾經,上海有很多日料店和日系咖啡館,“日式”代表着一種文明生活。即便在成都這樣的西部城市,日式審美對年輕人也有着持續的吸引力。
但是,過去十幾年,中國輿論場發生很大變化。尤其是對“日本”的認識,出現極大的分化。
在網上,基於民族國家敘事的“仇日言論”開始增多,並且佔據互聯網的主流。致力於中日友好交流的人們,聲音逐漸被邊緣化,甚至遭遇“互聯網清場”。
互聯網上的言論並不是虛擬的。流量讓人厭煩,但是流量也證明“很多人都相信同一件東西”,這就是新的現實,新的力量。
這種力量遲早會溢出屏幕,影響到“現實世界”——甚至,這就是現實本身。
這種“新力量”諱莫如深,甚至能夠超越現實。去年夏天,我曾和一位成都警察叔叔交流,我問他:在大街上有人穿和服,有路人報警,你們會出警嗎?
“我們成都在這方面是很包容的。”
“如果有人在春熙路穿呢?如果是在9.18、7.7呢?”
他就沒這麼肯定了,“特定情景肯定要注意。”
這就是那種力量。它是看不見的、含混的,但是它又如此清晰。
中國對日本的外交政策發生變化了嗎?並沒有。沒有哪個城市不想發展經濟、渴望引進外資,去年,江蘇還向日本派出了龐大的代表團,改善關係,加強經貿往來。
但是,即便是地方政府,也會感受那種源於網絡的神祕力量。
這是中國當下面臨的大問題。相信有“日本人學校”的城市,都會加強安保、防範,但是這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爲你不可能24小時、全方位地把人保護起來。只要那種力量持續存在、不斷加強,它就能產生威脅。
我甚至也懷疑,一次網上的“嚴厲打擊”也未必有用,因爲它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而是一種長時間的社會互動和塑造的結果。
作爲普通的個體,當然會感到無力。但是,每個人也都對今天的局面多少承擔一點點責任,是的,你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你決定不了什麼,但是你究竟是怎樣的一滴水?這個問題對你依然是有意義的。
在今天,我個人會坦然、公開承認,我對那個日本小男孩的死感到悲傷、憤怒。
這種悲傷,不是因爲他的母親是中國人,他和母親都會講漢語;也不是因爲他是日本人,“國際友人”,而是因爲他是一個美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