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施主您誤會了!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啊!
沙僧在《西遊記》中的沉默不僅是性格特徵,更反映了對現實的無奈和對苦難的逃避。與 86 版電視劇中的“老實人”形象不同,原著中的沙僧更多是對痛苦的麻木與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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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僧為什麼沉默。
1
“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
“大師兄,二師兄被妖怪抓走了!”
“師父你放心,大師兄會來救我們的!”
“大師兄說得對啊!”
“二師兄說得對啊!”
“師父說得對啊!”
一說這些臺詞兒,你是不是已經有畫面感了?
對,我們今天來說說沙僧。
一提起《西遊記》裏的沙和尚,很多人第一反應是沒什麼存在感的小透明,硬要說特點,都覺得他大約是個“老實人”。後一個形象也很深入人心,從我們小時候看的央視動畫版《西遊記》到不久前爆火的喜劇短篇《九九八十一難》,就是照著這個思路塑造沙僧的。
但有趣的是,沙僧這個“老實人”的形象,其實並不是來源於《西遊記》原著,而來自於 86 版央視電視劇版《西遊記》。
以後有機會我會詳述,楊潔導演的這部《西遊記》電視劇也堪稱不朽的作品,因為它把原本對現代人來說已經比較晦澀、甚至恐怖的原版《西遊記》進行了一次“現代性重譯”,從而讓它有了深入人心的可能性。而這種“現代性重譯”的主要方法,就是把小說中的主要人物進行人格重塑,沙僧可能是其中改動最大的一個人。
但這種人格重塑,不是靠讓孫悟空和白骨精談個戀愛這種亮瞎眼的方式進行的。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人楊潔老師有水準,不會笨到要裝修個房子,上手就把承重牆給拆了。
以是沙僧為例,楊潔導演改的非常巧妙。
比如“三打白骨精”那一章,唐僧要趕悟空走,電視劇裏的沙僧跪在師父面前苦口婆心的勸師父再給大師兄一次機會,表現得特別忠厚老實、明辨是非而且仗義執言。
但實際上你看原著,會發現這一回裏,其實只有唐僧念咒發狠,八戒挑唆拱火,悟空鳴冤叫屈。
而沙僧呢?跟站在旁邊全程無話。在這一回裏結結實實的演了一次透明人。
甚至直到悟空臨別要走,實在沒人可以囑咐,值得拉住沙僧的手好一頓叮嚀:
“賢弟,你是個好人,卻只要留心防著八戒詰言詰語,途中更要仔細。倘一時有妖精拿住師父,你就說老孫是他大徒弟。西方毛怪,聞我的手段,不敢傷我師父!”
可是沙僧呢?依然一句話不說。
最後還是唐僧接過去話頭,對著悟空又是一頓惡語嘲諷。
這裏當然絕不是作者寫漏了,讓悟空上去搭話他都不應,作者就是要突出沙僧的沉默。
而沉默,其實也是一種態度。魯迅先生如果看西遊記這一段,他大約給此時的沙僧兩個字的經典評語——看客!
冷漠的看客。
劇版《西遊記》中另一個更有趣的改動,是讓沙僧全程用他的禪杖當扁擔,擔著行李。其實這個改動是有點不合理的,禪杖又不是扁擔,你真把它當扁擔挑東西試試?准沒走幾步路就膈的肩膀疼了。
但更關鍵的是,原著中,取經路上主要負責挑行李的其實不是“任勞任怨”的沙僧,而是“好吃懶做”的豬八戒,沙僧的主要工作是負責給唐僧牽馬。
這就有意思了。我們知道取經人這個小團隊是個微縮版古代黑心職場,按規矩是永遠把最累最不出彩的活兒給剛入職的新人做的。悟空拜師之後,是悟空挑擔,唐僧自己駕馬。後來收了八戒,就改成八戒挑擔,悟空牽馬,唐僧可以歇著了。那麼理論上講,又收了沙僧、八戒就應該把擔子卸下來,幹牽馬的輕活兒。而身為大師兄的悟空則可以解放出來,專心負責安保了。
但是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沙僧入隊之後,八戒依然挑擔,牽馬的輕活給了沙僧。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牽馬這工作相對比較輕鬆這事,是在文中又作證的。老鼠精那一回,因為老鼠精變成了野地裏落難的美女要讓悟空背著,唐僧就臨時改變了仨徒弟的任務分工,讓悟空背老鼠精,沙僧挑擔,八戒牽馬。
可是沒走幾步,悟空就不願意了,說八戒牽馬的活兒太輕,唐僧、悟空、八戒仨人又拌嘴起來。
請注意:第一,整個過程當中,沙僧依然沒說話,誓要把沉默進行到底。
第二,八戒牽了這麼一會兒馬,悟空就說他活兒輕,那沙僧一路總牽馬,為啥就沒人抱怨呢?
所以在西遊記原著裏,“任勞任怨”幹苦活兒的其實是八戒。也正因為日常挑著行李,所以一遇到困難他才會嚷嚷著散夥分行李——作為取經團隊首席挑夫兼總財務官,縣官不如現管麼!
再有,劇版西遊裏對沙僧的形象還搞了點美化。
與猴裏猴氣的悟空和豬頭豬腦的八戒相比,沙僧好像是唯一長得有個人樣的。
楊潔導演甚至還讓他去負責哄孩子……
可是原著裏沙僧不是這麼正經人模樣的,取經團隊每次化緣都是唐僧親自出場,因為“我那幾個徒弟生的模樣醜惡,恐驚嚇了施主”。
那沙僧長什麼樣呢?
原著寫得明白:
“一頭紅焰發蓬鬆,兩只圓眼亮似燈,不黑不青藍靛臉,如雷如虎老龍聲。
身披一領鵝黃氅,腰來對攢露白藤。項下骷髏懸九個,手持寶杖甚崢嶸。”
我覺得,原著裏沙僧這個形象,跟藏傳佛教唐卡裏的大威德金剛比較相像,沒准就是從中獲得的靈感:
可誰要是讓這麼一副尊容的和尚哄自家孩子……
那他家孩子一定是充話費送的。
所以原著裏的沙僧,不僅相貌醜惡,而且心腸冷漠,不僅心腸冷漠,而且工作躺平,不僅工作躺平,而且居然躺的讓大家都理解、且沒話說。
那這是怎麼回事呢?楊潔導演又為什麼把沙僧的形象改成了電視劇裏那個樣子?
先解後一個悶,我覺得劇版《西遊》對沙僧形象的改編依然是成功的。因為電視劇是需要給觀眾提供一個“情緒錨點”的,而大多數普通人,沒有孫悟空那樣的神通廣大,完全實現“超我”的一面。又不像豬八戒那樣貪吃好色,敢在旁人面前完全暴露“本我”。我們在社會中所展現的,其實都是自我——一個能力有限、野心和欲望也有限、大多數沉默的甘當一個小透明的普通人。
於是沙僧這人就特別容易讓觀眾帶入對自我認知。而楊潔導演讓觀眾看到的,就是一個沉默老實、任勞任怨、能力不高但心腸不壞、人人都誇一句“好人”的沙師弟形象。這就好比給了觀眾一面自帶美顏效果的鏡子,讓大家看著比較舒心順意。
很多人活了一輩子,給自己最終評價,一般都是“我雖然能力不強、膽子不大、成就不多,但我知道我自己的是個老實人”。
這不就是楊潔導演在劇裏給沙僧定的那個形象麼——沒啥太大能耐的好人、老實人。
可是,如果說劇版《西遊》裏的沙僧展現的是觀眾自認為的自我形象;那麼《西遊記》原著所刻畫的沙僧形象,則把大多數普通人真實的“自我”血淋淋的剖析給你看——
你不是沉默,你是冷漠;你不是木訥,你是膽怯;你不是老實人,你只是老好人。你不僅能力不足,你還躺平擺爛……
劇版沙僧與原著沙僧的差距,就是大多數普通人自認為的形象,與我們真實形象的差距。
所以原著作者比楊潔導演殘忍許多。原著《西遊記》遠沒有劇版那麼童話、好讀。
但這樣一說,原著沙僧似乎就更有解讀價值了,我們不妨把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在西遊故事裏的標本,通過剖析他問一問自己:
我們到底是誰,我們又為什麼有此一生。
2
沙僧的出身,其實就好似一個關於普通人的寓言和謎。
小說中寫,沙僧本是玉帝身邊的“卷簾大將”,只因在蟠桃宴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盞,觸怒了玉帝,玉帝本來想把他處死,多虧赤腳大仙求情,才改被罰下界到這流沙河中,每七天就受一次飛劍貫胸之刑……
小說中這一段寫的很短,但細一琢磨太奇怪了。
琉璃盞算個什麼東西?琉璃,就是玻璃,盞就是杯,所以琉璃盞=玻璃杯。
玉帝就因為在宴會上打碎了個玻璃杯,就把身邊人打下凡間,還動了殺心,殺不成也要讓他受永劫無間的痛苦——雖然都能看出來作者這裏實在諷刺現實中的伴君如伴虎。但我想現實中最暴虐的帝王,恐怕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兒對手下人懲罰的這麼誇張,且帶有綿綿的恨意。
所以玉帝對於沙僧的恨哪兒來的呢?有人分析說玉帝這是搞“苦肉計”,在取經團隊中安插臥底。這個小說中是找不到根據作證的。比較靠譜的解釋,應該從沙僧的職位入手——“眷戀大將”這個職位,在原本的中國傳統神話仙官體系中是沒有的,在現實宮廷中也沒有。它是西遊記為沙僧單設的一個職位。
而這個職位耐人尋味的地方,就在“卷簾”二字上——君主和臣子之間是隔著一道簾子的,主上用以遮罩那些不想讓臣子看到的陰私。而沙僧即為“卷簾大將”、玉帝的身邊人,他的特權就是能卷起簾子,在身邊窺見主上的陰私之事。所謂“卑僕眼中無聖人”。
而我們可以合理的猜測,很可能是玉帝因為不小心被沙僧這個“卷簾人”撞破了自己什麼陰私,或者也無所謂撞破,就是覺得沙僧作為身邊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實在太多了。所以就找茬要處死這個隱患——類似賈雨村“到底尋了個不是,將那門子打發了”一般。
甚至,玉帝本來是想殺人滅口的,畢竟死人最能保守秘密。可是當著眾仙之面,就為打碎個琉璃盞殺人實在太說不過去。才改判發配流沙河的無期徒刑。
但每星期都要“飛劍貫胸”,除了解恨之外,則更似一種恐嚇:老大哥還記著你呢!你可別再多嘴哦!萬一把朕的陰私事再說出去,更讓你生不如死!
順著這種解釋,也就能理解,為什麼沙僧在加入取經團隊之後,會那麼沉默、甚至冷漠。
這種沉默和冷漠來自於他所背負的殘酷與恐懼,他早已領教了作為領導的身邊人,多嘴多舌是一件多麼有風險的事情,所以他不願意多說話,也不敢多說話。
你要是沙僧,前面因為背負了玉帝太多小秘密而受了幾百年酷刑,你早就對說話 PTSD 了,睡覺怕恨不得都要把自己嘴貼好,你還敢仗義執言?說什麼“大師兄是冤枉的”?
在小說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取經路上,孫悟空動不動就回憶一下“俺老孫當年大鬧天宮時”如何如何,豬八戒也偶爾追憶一番他當年當天蓬元帥時和嫦娥不得不說的故事。
可唯獨沙僧,從來不主動回憶自己在天庭當差時如何如何。
按說真要討論天上大事,你弼馬溫和天蓬元帥兩個外臣,能有人家卷簾大將這個玉帝身邊人知道的內情多?
可是沙僧從來不參加兩位師兄這種八卦會。
為什麼?
因為他實在不想再被飛劍貫胸了,
真的怕了。
時代的一粒塵埃,落在普通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大山。蟠桃宴上打碎的一盞琉璃盞,落在平凡的沙僧身上,就是幾百年的飛劍貫胸。
所以沙僧,這個在明天之前先等來了意外,人生經歷了“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凡神、哦不,現在是凡妖了,可能人生唯一的追求就剩下了但凡找個機會,能逃離這無盡荒誕、無盡恐懼的苦境。
至於其他,他真的懶得說,更懶得管了。
什麼降妖除魔?就算除盡天下妖邪,天上不照樣坐了個玉帝老兒,要每週飛劍貫我胸?沒見哪個妖怪手段比他狠。
但這樣講,並非是說沙僧沒有執念,恰恰相反,在取經團隊當中,他其實是“我執”最強烈的那個人。
而這個特點,其實是沙僧最常被忽略、也最像我們普通人的那個特徵。
3
佛家講人有三垢:貪、嗔、癡。而唐僧的三個徒弟,性格中的缺點,其實就分別對應了這三垢:
嗔是悟空,衝動易怒,動輒就要奮起千鈞棒,一棒子打把人打死;
貪則是八戒,貪吃、貪色還貪睡;
而沙僧,對應的這是癡。
這裏的癡,當然不是傻的意思,而是癡迷,癡迷於一種執念,提不起、但卻也捨不得、放不下,就這麼不尷不尬的蕩悠在中間,渾渾噩噩的混上一輩子。
小說中的沙僧確實是個很“癡”的角色,從玉帝的貼身侍從一巴掌被拍到流沙河裏坐牢,還跟普羅米修斯一樣周周受刑之後,沙僧就給自己找了個愛好:吃人。
小說裏寫,唐僧之前的九世取經人都被沙僧吃了,居然還沒吃夠,又跳出來要吃唐僧。真可謂癡/吃心不改。
其實癡迷吃人之於沙僧,有點像癡迷遊戲之於廣大宅男。歸根到底,不是因為人肉好吃,或者遊戲好玩,而是因為現實的遭遇和打擊實在太苦痛了,他們必須找到一種“癡迷”來逃避現實。
這就是為什麼一旦剃度跟了唐僧,沙和尚就立馬收斂心性,全無當年在流沙河為妖作怪時的半點野性了——
不是唐僧教得好,也不是沙和尚本性比兩位師兄更。而是吃人當妖怪這事兒,本來就是沙僧在無法忍受的苦難中強行給自己找的一種“癡迷”。
但如今現實已經改變了,只要跟著唐僧把這條取經路走下來,到大雷音寺去拿個編制,沙僧就能脫離苦海,再不受玉帝的那酷刑折磨。
至於這個編制封賞是什麼?沙僧反而不那麼在乎,有這麼個東西,能讓他脫離苦海就可以了。
由此我們就可以解釋小說貫穿全篇的那個怪現象——為什麼在取經這一路上,沙僧明明是最明哲保身、磨洋工、出工不出力的,可一旦到了取經團隊真要散夥、八戒提議“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莊”的時候,沒等悟空開口,先跳出來反對的一定是沙和尚。
為什麼?因為沉默的沙僧可心裏門兒清。
孫悟空回花果山是當美猴王去的,八戒回了高老莊還惦記著當人家女婿。你們都有光明的前途。可我“依舊回流沙河”我能幹什麼?繼續蹲大牢,每週一次“飛劍貫胸”?
我瘋了麼我?
所以三打白骨精逼走孫悟空時,沙僧啥話沒說——真幫了腔一起被炒魷魚,這損失算誰的?
但寶象國悟空歸來時,沙僧直接跪下請大師兄救師父。
而真假美猴王那一回,一看到有人要假扮自己領取經這份編制的時候,沙僧更是一反不結怨不惹事的“老好人”人設,直接打殺了他大師兄的猴子猴孫,然後跑去觀音那裏告狀。恨不得把前幾十回攢的積極性都一把用光了。
這就是沙僧的真實想法:取經這事兒我其實興趣不大,我也可以沒功勞,但這個工作我必須保住!糙好把它走完!好歹修個正果,甭管那正果是什麼。
沙僧的這種人生態度,其實就簡稱為——混。
在現實生活中,你可能見不到孫悟空那樣神通廣大的英雄,也少見八戒那種酒色財氣、貪欲無邊的夯貨。但沙僧這樣“混日子”的人,真的比比皆是——
你在大學裏,那些明明不喜歡所學專業,天天在宿舍打遊戲,但一定要混一個畢業證的兄弟。
你在工作單位,看到的那些一杯茶、一支煙、一張報紙看半天,幹活磨洋工、但一定說工資要降,甚至可能被裁員,就覺得被要了親命的同事。
那些一年一年執著於考編考公,一旦上了岸又馬上開始操心怎麼既能保住鐵飯碗又能上班摸魚的考公族同胞。
甚至你自己,在職場上謹小慎微、謹言慎行,生怕哪句話惹得張總多想、李總疑心,下次減員優化把你加到名單裏去……
所有這些,其實都是像沙和尚一樣在混。
我們不愛自己的工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萬分害怕失去自己的這份飯碗,這個狀態,就是混。
而混,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癡迷。
你用心觀察一下你、我、他,我們這些混在社會裏芸芸眾生。會發現我們都像沙僧在癡迷於一個保自己安全的“正果”,在癡迷於什麼。
或是癡迷於育兒:“爸媽這輩子就這樣了,就指望你有出息了。”
或是癡迷於財富:“等賺夠了 xxx 萬,就辭職回家躺平。”
或是癡迷於愛情,在要不然就乾脆癡迷於遊戲、 癡迷於釣魚、業餘愛好、大國崛起等等等等。
總之一個決心混的人,他的內心深處,反而一定是一種癡迷的。這份放不下又提不起的我執,讓他有理由中途半端的混在這個世界上。不敢按想的方式去活,又不願按活的方式去想。終於活成了自己人生中的配角,那個最透明、最讓人難以記住的角色。
所以沙僧真的是我們普通人的代表,他遭遇過現實的毒打,有著無常命運深切的恐懼,有著對免於恐懼的自由最深切的執念與嚮往,卻最終活的謹小慎微、愚癡難明。
沙僧最終走到了大雷音寺,他討得的那個果報,叫“金身羅漢”。
很多人沒細品過沙僧這個封號的意思,其實如來佛祖洞見人心、是很會投其所好的——羅漢地位雖不及佛祖菩薩,但卻貴在“金身”,所謂“金身不壞”麼,“金身羅漢”類似“鐵帽子王”這個職稱算是坐穩了。而且都金身了,顯然不會再有被飛劍貫胸的恐懼。
說白了,“金身羅漢”也就是“保你個鐵飯碗”的意思。
沙僧得到這個封號一定是大喜過望的,他跟著唐僧混了這取經一路,癡迷的不就是這麼個再不會被“失手打碎”的鐵飯碗麼?這下總算安穩了!
至於取經這一路上,到底孰是孰非。水簾洞裏打死的猴妖、百花羞前摔死的嬰孩,到底冤不冤枉?管它呢!反正我又不是真的“老實人”,他人性命與我何干?
沙僧是一面鏡子,他照見了凡人在世道無常的蹉跎與打擊下,萌生的癡念、渾噩、恐懼與冷漠。
可只要天界那弱肉強食、上尊下卑、神妖皆草芥的世道不變,誰又能保證,金身羅漢這個鐵飯碗,一定比卷簾大將的琉璃盞更安穩呢?
終究,
世道詭譎,濁浪排空。
那些願意放棄自由來換取保障的人,
最終既得不到自由,
也得不到保障。
全文完
本文 7000 字,沒想到解析師徒四人中最不起眼的沙僧,卻寫了這麼多,不過他最像凡人,倒也值得這個字數。
之前的兩篇,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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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忘川邊的貝特麗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