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過一條統計信息，每年有約150人死於撞鹿。單純從統計學來講，這種事故的發生概率實爲小概率事件。但是，小概率事件並不是不可能事件，它是註定要發生的。而這樣的事，居然在我身上發生。幸虧，我遇到的不是致命的事件。
那是許多年前一個七月的早晨。我們結束了加拿大訪親旅遊，7點多從渥太華開車出發，準備當天開到芝加哥。路程約有780英哩，需開14小時。因此，我們就早早地開著家庭麪包車出城了。一出城，我們開上16號公路。據稱，這條公路是幾年前才修的，連接渥太華和加拿大國道401。上了16號，車輛比較稀少。車上的人因爲當天起來早，開始昏昏欲睡。我選好光盤，哼著小曲，儘量使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
安大略省七月的早晨，寧靜，涼爽。16號路兩旁，是一片小樹林。碗口粗的白樺樹，高高地聳立著。綠葉扶疏，光影斑駁。兩個方向道路的分隔地帶，一人高的野草在晨風中微微飄蕩。大概是新修不久的原因，路面不錯。每個方向有叄車道。公路兩邊沒有商業區，企業或住家。在加拿大，一般公路兩旁看到的都是農田，或樹林。比在美國西部開車，盡看到亂石雜生，荊棘蔓延，要更悅目賞心。
我開著車在最左邊道上，時速保持在70英哩。突然，我看到在車左前方几米的分隔地帶上，一隻一米多高的金黃色的鹿正和我的車魚躍平行而跑。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車子撞上了東西。頓時，看到前面有碎散的玻璃片拋上來。再定神一看，前面的擋風玻璃完好無缺。從看到鹿到相撞，真是一瞬間，不到1-2秒。當事人的反應全是直覺，容不得思考。這時，車還在開，雖然我已放開油門。我感覺上還能控制住車。我趕緊把緊急燈打開。幸虧後面的車離我尚遠，看見前面有緊急燈，紛紛換道超越。慌忙中，完全忘了看一眼被撞的鹿。以後回想起來，這是很大的遺憾。
我當時想是否馬上停車？不停，車上的水廂或者輪胎可能已撞壞。其他的地方可能也有損害。車還可以開。但是，路邊可以停車的位子不寬﹐停下之後，車上的人下來之後可能會較危險。我記起剛看到一路牌，應該馬上會有一出口。於是，決定慢慢換道到最右邊，等待出口。
慢慢滑出出口後，找了一平坦的地方停下，下車檢查車子損壞的程度。只見左邊前方的擋板已被完全撞壞，裏面的電路，油路盡裸露在外。左前方的車燈全碎了。撞之後所看到的飛起來的玻璃就是車燈的玻璃。 地下流着油，但看不出它來自何處。前面略有彎曲的保護架上有淡淡紅中透黑的血跡。我猜想剛纔那頭鹿是受驚了，慌忙中想橫穿公路，不巧與我車的左前方相撞。
不知道車的損壞程度到底如何，但這車肯定不能再跑長途了。這時，有當地人開車路過，停了下來。問明瞭我撞鹿的前後經過，他建議我找警察要一個事故報告，這樣和車保險公司交涉就不會有麻煩。他知道附近有一個修車的鋪子，告訴我可和他們聯繫。這個人很熱心，用他的手提電話分別打了電話。我同時也開始打手機給車保險公司，確定我的保險會賠償損失。
在等待警察的時間，我想回撞鹿的地點看看被撞的鹿下落。可惜沒有往回走，穿過公路的路。只好作罷。心裏暗想，下次路過時沿著左邊慢點開，仔細看看。
過了半小時後，拖車和警察分別來了。警察是一位看起來30多歲的女警員，扎著兩個小辮子，精瘦幹悍。說起話來，快人快語。像那些可上真人劇“Fear Factor”的女選手。她對這種撞鹿的事大概是見怪不怪，聲稱一個星期之內會處理2-3次類似的事。有輕微碰撞的，也有厲害的，造成車整個報廢，甚至因爲碰撞導致車失去控制，車毀人亡。這條道因爲是新修不久，原來動物的生態環境被破壞，鹿羣本來就在這兒隨意漫遊。現在，公路橫穿，成了它們的死亡地帶。撞鹿的多半在晨暮時刻。這時間是鹿的活動期。
警察寫完了事故報告，並留下她的電話，說保險公司如有疑問，可找她覈實。因拖車坐不下所有的人，她還把我們送到附近小鎮的修車行。到了修車行，那兒的人說他們沒有豐田的原零件，只能去廢車場找同型號的車燈及其他零件。如果要豐田原裝的零件，需等一星期。而且，不知能否修理漏油。他們建議我去找豐田的代理商。還好，最近的豐田的代理商就在渥太華附近。當即立斷，我隨拖車去渥太華的豐田代理商，留下家裏人在此等候。我把車送往修車行後，再想法接她們回渥太華。我們心想，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撞鹿的事發生在渥太華和多倫多路程正中間，兩邊都前不巴村後不搭店，我們的麻就更大了。
從這小鎮到渥太華的豐田代理商處，約有叄十公里。一路上，樸實的拖車司機和我聊天。他說，小鎮上沒有多少就業機會，每天平均也就是2-3次拖車的生意。而且，許多生意是你們這些從美國北上的旅客帶來的。這話倒不假。
在加拿大旅行，遇到的服務人員對美國去的遊客態度都不錯，雖然加拿大人對美國的一些政策反感。有幾次，旅遊點或旅館的服務生都對我說，如果沒有美國遊客，他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今天，我這次拖的距離較遠，算是他的大生意了。 可後來我一看帳單，拖車費也就是$80加元，還花去了他近一早上時間。他還說，這兒的代理商心很黑，會宰你這樣滯留客鄉的顧客。算是給我打了預防針。
到了渥太華的豐田代理商處，先檢查車的損壞程度。檢查結果表明除了左燈，護板外，換檔的冷卻油罐破了，要換。他們手頭沒有現有的零件，要從美國底特律訂購，可能要幾天才能修好。我一聽着急了。好說歹說央求他們快些，因爲要趕回美國上班，只要把車修成能開回美國就行。代理商總算同意試試看。也算天助我也。在當天訂購的截至時間前幾分鐘，把零件訂好。按規定，零件會在第二天早上送貨到代理商。因此，明天我可以取回車。至此，我的心才稍微放鬆些。豐田代理商一個勁安慰我，勸我，說應該在加拿大修車。這兒手工費便宜。此外，加幣比美元低很多。當時的匯率是一美元換近1點5加幣。實際上，修理費早已高過我的自付金。再便宜也是便宜了保險公司。
隨後，我租了一輛車。開回原路去接滯留在小鎮上的家人。路過原來撞鹿的地點，我把車速降低，想仔細尋找被撞的鹿。可是，找不到它的痕跡和蹤影。同時，我也沒有看到該路上有鹿出入的路標。等到我接到家人時，她們已在那小鎮上晃盪了2-3小時，逛了鎮上的教堂，農貿市場。
惶恐不安地度過一下午和夜晚後，我一大早就返回豐田代理商處。那兒的人說零件尚未到達。我只好在休息間等候消息，並向代理商裏面工作的人到處打聽何時零件會到。有好心人告訴我，每天的零件都在早上6點前送到。因此，零件應該早就到了。我一聽此話，火冒叄丈，但還是壓住火，畢竟還得求人，去找代理商理論。代理商見我已知內情，答應馬上給我修。這樣我終於在午前拿到了可以繼續開長途的麪包車。外擋板因爲時間關係，沒有修。打算回到家再修。這樣，我們的車因撞鹿耽誤一天又5小時後，又重新開動。
總的說來，渥太華的豐田代理商處的業務和專業態度是不錯的，收費也很合理。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或許，我是用美國的標準，而那拖車司機是用加拿大標準。
第二天，我們沿原路開。到了昨天撞鹿的地方，全家都仔細尋找被撞的鹿。可是，一點痕跡都不見。一路上，我們都在談論該鹿的下落。剛開始，我們都以爲它在這麼高速的車輛撞擊下，必死無疑。後來，在修車場和人交談後，才知道鹿是一個生命力極強的動物。即使被撞，特別不是正面直撞，這隻鹿還會有生存的可能性。這個鹿的下落至今仍是一個懸案，仍是我們家經常討論的話題。
以後，我又幾次去渥太華。每次去渥太華，我都直飛蒙特利爾，然後租車開去渥太華。這不僅爲公司省錢，從時間上來講，也往往比在芝加哥或多倫多轉機更快。何況，渥太華小機場常會因爲氣候原因停飛。我就遇到過一次。從蒙特利爾去渥太華的路上，會看到有鹿出入的路標。可見，撞鹿的事件已不是空穴來風，完全是有據可查。每次我去渥太華，我孩子都會提醒我，開車注意，不要再撞鹿。
雖然，撞鹿的事件已過去幾年，保險公司也早已彌補了我的車損傷的費用，但那金黃色的鹿魚躍與我衝撞的一瞬間已栩栩如生地印在我的腦海，一輩子也不會遺忘。
對於那些從來沒有這種經歷的人，希望你們多多讀讀別人撞鹿的經歷。如果你開車遇到我相似的情景，千萬不要躲閃，猛踩煞車。大多數撞鹿人員傷亡的，均是爲躲閃而進入別人的道上而被撞。也有一些例子，有人因爲幫助撞鹿的人或查看被撞的鹿，下車後被其他車撞死。撞了鹿之後，不要輕易去摸或抓受傷的靜態的鹿。萬一它醒來會踢你一腳，傷害你。
專家們說，交配季節，初夏和初冬前是鹿出沒的頻繁時期。它們經常成羣活動。一天中，它們在早晨和傍晚最活躍。在鄉間的小路上行車，經常會有驚奇的發現和經歷，但願撞鹿不是其中的經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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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文摘第一七四三期(cm0824d)